天心永乐禅寺方丈释泽道
童年时节的武夷山,于我而言是仙灵之境。每年暑气蒸腾,父母总携我遁入三姑度假区与桐木自然保护区的清凉怀抱。那时节,桐木溪涧边,玉女峰下草庐前,仿佛还缭绕着《仇侣》中山匪夜劫的刀光;止止庵门外那方小沙滩,细沙温柔如初,昔日《西游记》里紧箍咒声似乎仍隐隐回荡在清波之上——自然之奇伟与人间传奇的影像,在我心版上交织晕染。
直到一九九二年夏,暑气裹着蝉鸣,我随家人踏入天心永乐禅寺的清凉界。大殿香烛氤氲,佛像庄严低眉,一位师父步履从容,在光影间穿行,僧衣拂过微尘,步履如踏莲花。那便是泽道师父。他目光落在我身上,温煦如春阳初照:“小施主,心有归处,佛光自然照临。”一句低语,如醍醐灌顶,穿透了少年混沌的心湖——原来人需要一种仰望,灵魂才不至无岸漂泊。就在那香烟缭绕的殿上,我懵懂合十,皈依三宝,从此成了泽道和尚座下一名小弟子,佛号——“天旷”成了我命途里一粒沉静的种子。
那一刻的跪拜,并非了悟了深奥佛理,却像心头一面古镜被拂去尘埃,照见自己:此前顺遂优渥如行云流水,此刻方知浮华之下,灵魂深处渴望着一种更深的安稳与依靠。佛门如镜,映出我内心真正的仰望。
皈依·心印长存
自那日懵懂皈依于泽道师父座下,岁月悠悠,步履亦曾叩访过许多古刹名蓝,结识过不少高僧大德。然而泽道师父的身影,却如天心寺古殿檐角悬着的那轮明月,始终清辉朗照,未曾黯淡。
师父从不以繁复经论示人。有次我惑于寺庙间的差异,师父只淡然一笑:“佛在心灯,不在山门高低。”他更以寻常日用为道场,扫地时专注如拭心尘,待人以春风化雨之诚,仿佛清风拂过竹林,竹影扫阶尘不动——那寻常举止里透出的平和与定力,便是最深的法音流布。
多年后我方领悟,师父不重外相虚名,惟教人安住当下,于平常中养心,于寂静处见性。这朴素智慧,如寺中老梅,不争颜色却自有暗香,终在岁月里沉淀为我生命的底色。后来参访各地丛林,听法师们开示精妙,我心中那泓由师父引出的清泉,却总能在喧哗外照见澄明:所谓佛心,原非遥不可及的天上宫阙,不过是一念清净、一行慈悲,俯拾即是。
泽道师父其人,如山寺古井,澄澈而渊默。他未曾以惊天动地的弘法将我震撼,却如润物无声的檐下雨滴,一点一滴,渗透心田,滋养出对佛法不灭的恭敬与信仰。这份恭敬,早已不是当年那孩童的依赖,而是历经岁月淘洗后,心印相契的深沉认同——如同古树对扎根的大地的忠诚,静默,却长存。。。